【文字組A17】笑著說再見

作者暱稱：George

　　堅強的妳，曾經向神祈求過什麼嗎？

　　說來丟臉，我曾經把自己窩在被子裡，哭著向神祈求。
　　「神啊，請你幫我把身體的缺陷治好，拜託了。」
　　一遍又一遍的重複著，直到淚水把整個枕頭都浸濕了、手心也握緊到出血。

　　但是醒來後，手的傷還是存在，仍然要去學校面對那些嘲笑我的人，像是壞掉跳針的唱片一樣永無止盡。難過和悲傷像是氫氣一樣，滿滿填充著叫做人生的氣球。
　　當那些同學在我背後發出笑聲的時候，我不用去計算就能知道，我只要一回頭，就能看到那些不友善的眼神；他們談論我的話題，不用去假設，就能知道一定是譏諷的輕視。一遍又一遍的重複著、一次又一次。

　　「我是不是做錯什麼？如果是我的錯誤我很抱歉。」
　　我曾正視著他們，悲傷到渾身顫抖，幾乎是吼的把這句話說出來。

　　他們一開始被嚇到了，但是木然的臉之後一個個浮出，參雜惡意和憐憫的笑容，接著發出了「噗哈哈」的笑聲，像是很好笑的事情一樣，在最後，沒有一個人是不抱著肚子，眼角泛著眼淚在大笑的，震耳欲聾。
　　「噢噢噢！你居然還會問這個啊池沼？」
　　「他居然問他做錯什麼欸！你們看。」
　　「廢物還會說出抱歉喔？」

　　他們大笑離開。
　　但我的眼前一片模糊，不知道是淚水湧上還是因為憤怒而動搖，那時候的我好像明白了些什麼。但是恍惚之間，我也知道我的感受在他們心中，一點都不重要。我開始學會麻木自己，專心在課業上，漸漸地學會避開人群，雖然我的脾氣難以控制，但是習慣是個很可怕但又稀鬆平常的事情，孤單和悲傷也是可以慢慢習慣的。

　　到了高中二年級之後，他們開始了一個遊戲，好像叫做什麼『國王遊戲』，而輸家的懲罰，是要跟我「交往十天」。

　　我被當做懲罰的工具，和我一起吃飯或上下學，被視為是噁心的事情。再次被提醒這件事的我，席捲而來的悲傷非常沉重，以為麻痺的事情，其實並不是這麼輕易消褪。
　　──然而，這樣的懲罰的對象到底是誰？
　　

所以

　　妳知道嗎？當我看到妳，直接走到我旁邊的時候，我不知道怎麼形容當下的感覺。第一次，有女孩子表現出毫不介意的樣子靠近我，就連以前輔導的老師們，都是帶著同情的眼神，勉強地找著話題，希望我能回答些什麼。

　　妳開口就說：「我想跟大池你交往個10天。」

　　我的話卡在嘴裡出不來。雖然難過妳因為懲罰才接近我，但也擔心妳有可能會在之後因為這件事被嘲笑，我欲言又止，五味雜陳。

　　「又是大冒險國王遊戲嗎？」我還是問出口，和妳道了歉。因為我的存在，許多人都是很努力忍耐著，我很害怕連一個不會排斥我的女孩子，都要因此受牽連。

　　但是或許因為神無法填補我的缺陷，反而讓妳意外的到了我身邊。

　　真得很不可思議，彼此聊天、談論彼此的事情。突然地我那充滿悲傷的人生氣球，在不知不覺被妳戳破了。

　　說起來妳可能會大笑：「最好是這樣啦！」，但是我還是小心翼翼的去過每一天，因為和妳相處的每一天都像是用什麼換來的，必須好好保護才行。我開始煩惱應該怎麼樣才能更加保護妳；怎麼樣才能和妳的關係能更親近一點。

　　於是，告白了，意外的被接受。

　　妳的坦然讓我更害怕了，而之後的種種，顯示我一點都不可靠。但是妳的堅強像那雙緊握住我的手，是那麼小、並不有力，卻又是那麼溫暖，溫暖到讓我誤以為可以就這樣牽著妳的手，走到最後。

　　還記得我很認真地跟妳說，我一直希望那些痛苦的過往，有一天可以忘記。可是，要是那些被嘲笑、被侮辱、被欺負、自尊被狠狠踩踏的過去，是可以遇見妳──
　　

　　我不後悔，真的一點都不後悔，要是能選擇我還是會這樣從頭來過。

　　我從來沒想像過，一直不被大家接受的我，能夠被一個人說：「嘿！你就跟普通人一樣啊。」

　　甚至妳告訴我：「你就算再討厭，也沒有人有任何資格去傷害你。」
　　我也開始努力不讓任何人傷害妳，相信自己或許有能力去保護自己重視的寶物，也開始用道謝代替道歉。

　　可是，或許是神發現我太貪心了吧？現在這場意外讓我措手不及，過去的我不害怕死亡，甚至一次次地考慮自己的死法，但是，現在一想到妳會再次因為我而哭泣，我心就像被真空抽乾，比現在的傷痛更加難以忍受。

現在的我，已經不再希望神把我那分殘缺填補，只祈求能在我人生最後這幾秒鐘，把不能再出口的話，好好地傳達給妳。

『謝謝妳，我愛妳。』